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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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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話裏沈默。

只有閔稀無意識翻動蓓清語資料的悉索聲。

傅言洲任由沈默持續, 如此直白的話他自己都需要一定時間消化,況且是閔稀。他系好睡袍帶子,坐在房間落地窗前, 眼前的泰晤士河同電話裏一樣, 安靜沈默。

突然想抽支煙,房間裏沒有,又是無煙房,只好作罷。上次抽煙還是一周前在會所,嚴賀禹給他一支。

但嚴賀禹自己不抽, 說預備戒煙, 萬一哪天就想要孩子。

“稀稀?”

“在聽, 你說。”

“嚴賀禹已經追回女朋友。”

“嗯, 他電話裏專門和我說過。”

嚴賀禹覆合後就給她打電話,第一時間分享這個好消息,她一直在上海出差, 沒來得及當面恭喜他。

傅言洲主動說起嚴賀禹, 重點是想說:“他找我聊了兩小時, 傳授挽回感情的經驗。”

這種話閔稀差點接不住, “你用不到。”

傅言洲:“嗯, 我情況和他不一樣, 他那些經驗不適合我。”

只有聊別人,他們的聊天才不會冷場。

閔稀指尖卷著資料頁腳的邊, 紙都被卷皺。這麽聊下去不是辦法,她勸傅言洲:“你試著入睡,一直聊天頭腦越清醒越睡不著。”

傅言洲現在不困, 問她:“你是不是不方便接電話?不方便我現在就掛。”

她在自己的房間,沒有不方便之說。

閔稀發現, 此刻面對傅言洲,她根本說不出謊。

她直言:“沒有不方便,掛了你早點睡,整夜不睡太傷身體。我看項目資料。”

“你看資料吧。”傅言洲打算掛電話,“哪天你睡不著,任何時候都可以打我電話,我手機一直有信號。”

閔稀:“謝謝。”

就算失眠她也不可能打給他,時間久了會對他產生心理依賴。

道了晚安,她剛要掛斷,“稀稀。”電話裏他低沈的嗓音又傳來,她落在手機屏幕上的拇指頓住:“還有事?”

“結婚一個月時,你去上海出差,住在哪套公寓都不願告訴我,是不是氣我沒報備行程?”

不止生氣,以為他想各過各的,各玩各的。

當時她千裏迢迢把結婚照從北京帶到上海,而他連去哪都不告訴她,婚紗照上兩人表情對比又過於強烈,很多情緒累積到一起,導致心態嚴重失衡,所以他生日她都沒準備禮物,因為不確定他稀不稀罕。

沒想到他在臺風天又飛去上海慶生。

閔稀不再計較:“已經過去了,你不用自責。”

傅言洲:“不是不願匯報,我理解有偏差。”

閔稀還記得當初事情的經過,她不知道他那天去出差,不知道他在飛機上。他開機後,她生氣打不通他電話,也不知道他在哪,希望他以後去哪提前告訴她。

結果他回她:【以後我坐自己的飛機。】

坐私人飛機就能打通電話。

直接回避她的要求。

傅言洲解釋:“我一年有半年時間在出差,坐自己的飛機出行,是想保證你任何時候都能找到我,遇到緊急事情也能第一時間打通我電話。”

閔稀指尖一用力,資料頁腳折了一道很深的折痕。

“現在我知道了,謝謝。”

她讓他盡早休息:“你失眠就是因為你想太多,過去的事我都釋懷了,你也別內疚。”

傅言洲掛電話,淩晨兩點四十一分,他沒有絲毫困意。倒杯水,坐到辦公桌前,小常給他發來蓓清語的相關資料,他打開來看。

閔稀放下手機,把卷邊的資料壓平。因為剛才那通電話,效率極低,一個上午勉強看進去五六頁資料。

十一點半,母親敲門,叫她準備準備,馬上出發去飯店。

閔廷原本沒興趣去吃這頓相親飯,妹妹與母親臨出門,他改變主意。

抄起沙發背上的西裝,“我陪你們一起。”

他去了能主導餐桌上聊什麽,可以替妹妹擋掉一切不想聊,不想回答的問題。

江芮笑著看兒子:“就知道你會去。”

閔稀挽著閔廷,溜須拍馬:“你這個天花板級別哥哥的地位,無人能撼動。”

閔廷偏頭瞧著妹妹:“什麽時候再給我買個煙灰缸。”他還又加上條件:“貴一點的。”

閔稀推他一把:“你無聊。”

分分鐘轉臉挽著母親走,不搭理他。

“不送?”

“不送。”

“那送個別的。”

江芮不懂他們打什麽啞謎,家裏倉庫的煙灰缸堆了一堆,等回去她找十個八個出來。

兩家差不多時間到飯店,邵阿姨最後一個來。

有閔廷的加入,相親飯全程沒冷場,也不尷尬。

閔稀決定給哥哥買一個貴點的禮物表表心意,但煙灰缸除外。

聊著聊著話題就聊到閔廷身上,邵阿姨年輕時帶閔廷和兒子出去玩過幾次,相比閔稀,她與閔廷更熟絡。

到了她們這個年紀,不自覺就成為熱心的媒婆角色。

“對女朋友有什麽要求,阿姨替你留意。”

閔廷笑笑:“不喜歡我的。”

所有人:“……”

邵阿姨笑,這個回答沒法往下聊。

江芮打圓場:“他第一次和我說這個要求時,差點沒把我氣暈。”

妹妹的感情還沒著落,閔廷無暇顧及自己的婚姻,有了女友勢必顧不上妹妹,大半心思都在妹妹身上又對女朋友不公平。

他深知自己一碗水端不平,等妹妹感情穩定再說。想到集票本裏的八十二張機票,不知哪天能勾到最後一張。

席間,閔稀與盛夫人相談甚歡,盛夫人是第一個說她討喜的人,帶著濾鏡敬了盛夫人一杯。

盛夫人面對閔稀時的心情十分覆雜,即使知道兒子與閔稀不可能,在推開包間門看到閔稀那一刻,她還是對這個姑娘喜歡得不得了。

本人比照片更漂亮,也更討喜。

或許她就喜歡閔稀這類長相和氣質,冷中帶柔。

下意識裏,她就想與閔稀多聊聊,又想到兒子來之前說過的那句,傅言洲想覆婚,不要再亂插手這件事,她只好打消念頭。

閔稀還勸動兒子多與家裏人溝通,盛夫人特別感激,她滿上一杯白酒,敬了閔稀:“阿姨謝謝你。”

這頓飯吃到兩點鐘散場。

盛夫人客氣道:“以後有機會到我們家做客。”

都是場面話,江芮替女兒應下,也邀請盛夫人有空去北京玩。

熱情道過別,閔稀和母親先上車,不遠處,閔廷還在跟盛見齊聊著。

“今天謝了。”盛見齊沒想到閔廷會來,這頓飯吃得比預想中融洽。

閔廷:“不客氣,我也是為了稀稀。”

“我下午還有事,失陪。”他主動伸出手,“下個月北京見。”

下個月見的話,意味著合作正常推進。

盛見齊伸手一握:“回見。”他又道:“我還約了傅言洲一起打球。”

閔廷笑了笑:“相親成與不成,他都不會再待見你。他看不順眼的人,不會留任何情面。”

盛見齊笑:“有心理準備。”

話別,閔廷的車開過來。

閔稀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水打開,閔廷坐上車,她獻殷勤:“哥,喝點水。”

閔廷這些年享受過妹妹給他端茶倒水的次數一個巴掌數得過來,他接過蘇打水,不疾不徐道:“以後給我熱一次牛奶,再加兩朵茉莉花。”

閔稀:“……”

長這麽大,她只給傅言洲熱過一次茉莉花牛奶。

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,傅言洲已經在閔廷面前炫耀過。

幼稚的兩人。

--

次日周一,閔稀又開始了一周的忙碌。

出差在外不用通勤打卡,她比平常多睡一個鐘頭,八點鐘起床,一個半小時後有視頻會。

同一時間的嘉辰辦公樓地庫。

顏一楠從車上下來看到餘程潭,他的車緩緩開過來。

打過招呼,餘程潭讓她坐專梯上去。

顏一楠昨晚電話與閔稀溝通工作,聊完工作又閑扯幾句,她向閔稀倒苦水,家裏親戚給她介紹了相親對象,一直催問她什麽時候有空見面。

閔稀感慨一句,說中午也去吃了一頓相親飯。閔稀沒提相親對象是誰,她只知道沒成。

看著電梯鏡面裏的餘程潭,她不希望他留遺憾,越界問道:“餘總,你沒想過向喜歡的人表白?有時一猶豫,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。”

餘程潭一楞,旋即整理好失態的表情。

他反問:“你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?”

“知道,三四年前就知道,在我和閔稀有矛盾的時候就知道了。”

她特意提及閔稀,餘程潭再遲鈍也反應過來怎麽一回事。

顏一楠說:“爭取過起碼不後悔。”

幾年前她還做不到真心實意祝福餘程潭,如今可能都不再年輕,也早已釋懷,希望他能如願。

餘程潭笑笑,從電梯鏡面看她:“謝謝。”

私人感情,他閉口不談。

不是他不想表白,是表白後也沒結果。

他剛認識閔稀的時候,戀愛觀很開放,不想被感情束縛,與女友是開放式戀愛關系,各取所需,不用花精力維系感情。

而閔稀剛畢業,對感情熱烈而又專一。

後來他回國,帶她回來嘗試不同行業。

是他帶她進入公關這行,給她足夠的自由與信任,讓她感受公關傳播的魅力。閔稀離婚後,他問過她,想沒想過再回金融行業,她說沒想過。

他便放棄了表白的念頭。

表白後誰都不會再自欺欺人做朋友,她也不可能在嘉辰待下去,她家庭背景不一般,到了其他公關公司,她感受的大概就不再是公關的魅力,而是無奈的人際關系與錯綜覆雜的利益。

他不會讓她沒地方可去。

電梯在二十樓停下,顏一楠下去。

餘程潭到了辦公室收拾好心情,九點半,準時出現在會議室,今天的會議閔稀遠程參加。

閔稀在會上匯報了蓓清語的大概情況,“我後天去他們研發中心。”

這是嘉辰自從成立以來,接過的代理費最少的一個項目。

餘程潭對這個小項目沒任何異議,只要她願意接。

他這麽說道:“蓓清語在起步階段就註重品牌傳播,有公關這個意識,十分不容易,得好好鼓勵一下他們老板。”

閔稀說:“老板和我同齡,深入聊過幾次,他的一些想法和理念都很超前。大概明年底還會推出護膚產品。”

餘程潭問了句:“天使投是哪家公司給的?”

閔稀問過小常,她是頭一次聽說那家資本公司的名字,說給餘程潭,“餘總,你熟悉嗎?”

餘程潭對資本市場算是比較熟悉,但也沒聽過這家投資公司。資本市場波詭雲譎,每天都有不同資本進入,他沒聽過的公司多了去,不奇怪。

他能確定的是:“不知名,沒投過明星項目。”

了解客戶背後的投資人,對他們來說很必要,既能規避一定的風險,又能預判企業未來的發展機遇。

餘程潭說:“你忙你的,我去背調。”

閔稀之前通過不少途徑,試圖了解這家投資公司的背景,但沒得到絲毫有效信息。

她讓餘程潭有個心理準備,背調也不一定能了解到幕後老板。在資本市場,明面上的老板並一定是幕後出資人。

餘程潭沒那麽悲觀,即使調查的信息再少,總歸有那麽一兩句有用的,萬萬沒想到的是,兩天後,周三上午,對方回話給他:沒查到。

就三個字,多一個字也沒有。

差不多的時間,傅言洲接到投資公司負責人的電話,說嘉辰公關在做相關背調。

傅言洲此刻在從倫敦回來的飛機上,這次坐了自己的飛機,時刻有信號。

他交代負責人:“以後不用刻意隱瞞。”

再有幾個小時



,他就要和閔稀面對面聊工作,沒必要再隱瞞。

當初讓不知名公司投資蓓清語,是想研發一款控油洗發水,給閔稀驚喜。現在跟閔稀有了工作交集,也是陰差陽錯。

--

下午兩點鐘,閔稀準時到達蓓清語的研發中心,小常親自接待她。她一身職業套裝,小常則是一身休閑裝,穿著淺色運動鞋,兩人著裝反差很大。

小常個頭高高大大,俊朗幹凈,不像公司老板,倒像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,用他自己的話說,身上還沒沾上錢的味道。

小常給她講解了大半個鐘頭,包括他當初為何選擇創業,以及研發控油洗發水的初衷,是想解決母親的煩惱。

他笑說:“很幼稚吧。”

閔稀:“以愛為名,怎麽能說幼稚呢。”

小常被她前半句話感動,當即決定:“這四個字就用在廣告語裏。”

閔稀勸他:“別沖動,廣告語不能隨便決定。”

小常說:“你不懂。”

如果傅言洲聽到這句,反應應該比他還強烈。

“閔總監,要麻煩你移步會議室,我們大老板在等你,要當面跟你聊聊,以後公司所有公關上的工作,都是他接手。我更擅長研發,真不是經營的料。”

閔稀明白,所謂的大老板是投資方委派過來的高管,隨時掌握蓓清語的運營情況。

小常忙解釋:“不是委派的高管,是我們大老板親自跟進項目。”

閔稀的第一反應,這個幕後大老板好閑。

第二反應是,這個老板沒架子,以前她見甲方都要提前過去等,最長等過兩小時,最後還沒見到人。

蓓清語的辦公樓統共四層,只有一部電梯,電梯剛剛上去。會議室在二樓,兩人沒再等,從樓梯走。

怕待會驚到閔稀,小常多給了一點提示:“以愛為名也適合我們老板,他為愛情,我為親情。對了,我們明年要推出的護膚品是白玫瑰系列。”

聽到白玫瑰,閔稀心臟突突跳了幾下,很莫名。心跳加速的聲音被她的高跟鞋聲覆蓋。

她剛想問小常,你們這位投資人姓什麽,已經走到了會議室門口。

小常一個箭步,推開會議室大門,“閔總監,請。”

會議室不大,一張原木色長會議桌,閔稀在門口就望到了會議桌桌頭的男人,今天穿白襯衫黑色西裝,清貴疏冷,正低頭看手裏的資料,就在小常推開門時,他也驀地擡頭看過來。

閔稀的心跳比剛才在樓梯上還快,大腦先是空白幾秒,又以高倍轉速轉到停不下來。

她再三定神,掩飾好內心的波濤洶湧。

閔稀跨進會議室,小常沒進,手一松,門自動合上。

傅言洲站起來,等她發問。

閔稀嘴角淺笑,表情還算能收放自如:“我猜到是你。”

傅言洲看著她:“什麽時候猜到的?”

“半分鐘前,小常說到白玫瑰。”傅言洲又送過蓓清語洗發水給她,再聯系到查不出幕後投資人的信息,大概率是他。

閔稀不想稀裏糊塗,直接問個明白:“什麽時候投資了蓓清語?”

“前年九月份。我第二次給你洗頭發,你說你是油性發質,羨慕那些可以幾天洗一次頭發的人。”

閔稀呼吸一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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